健康講座、藥品試用、名醫義診……看似關愛老人健康的活動，卻潛藏會議營銷鏈條。
健康講座、藥品試用、名醫義診……看似關愛老人健康的活動，卻潛藏會議營銷鏈條。
近日，成都78歲的黃婆婆，就落入了保健品會議營銷的陷阱。在成都眾心家園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下稱“眾心家園”）舉辦的愛眼講座上，她被推銷購買了近3萬元（實付七千余元）的“特效藥”。記者調查發現，這些“藥品”是沒有治病效果的保健品和化妝品。
8月3日上午，成都武侯區市場監管局執法人員，對眾心家園進行突擊檢查，現場查獲100余盒保健品。執法人員表示，將對該單位的營業資質進行核查，并對相關產品抽檢后，再做處理。
成都七旬老人花近萬買“特效藥” 竟是保健品和化妝品
A 賣藥：從健康講座到藥品推銷步步為營哄騙老人落入陷阱
名醫講座/
專家普及愛眼知識臨走送雞蛋
“您最近眼睛有沒有不舒服？我們公司搞了一個愛眼講座，歡迎您來參加。”7月18日，家住成都高新區清華坊小區的黃婆婆接到自稱眾心家園員工李樂的電話。李樂稱，“2020全國復明工程行動，消滅可避免的眼盲工作”講座，將于20日在成都舉辦，公司作為主辦單位邀請黃婆婆參加。
“最近視力有些下降，還會流眼水，去聽聽也無妨。”20日上午8點半，黃婆婆和老伴在眾心家園看到，共有60多人前來聽講，“都是老年人”。
主講人自稱“北京同仁醫院眼科副主任王玉”，講座內容為眼疾的基本防護知識。“講得深入淺出，很專業。”醫學院畢業的黃婆婆對講座內容很是肯定，還認真做了筆記。
講座后，包括黃婆婆在內的60多位老人填寫了“免費檢查申請表”，填寫內容是對這場講座的評價，以及個人存在的眼部問題。臨走時，公司還送給他們一打雞蛋。
免費檢查/
治病心切當場認購近3萬元特效藥
“恭喜您通過了免費檢查的篩選。”當天下午4點過，黃婆婆接到李樂的通知，得知自己成為28個“幸運兒”之一。次日上午檢查之前，王玉又開了一場講座。與上次不同，這場講座更像是藥品推銷會。
講座上，王玉共介紹了噴霧、沖劑、貼片三種治療眼疾的藥品。“他現場給白內障患者使用貼片，用完立刻測視力，真得變好了。”講座成功勾起黃婆婆對藥品的興趣。
在場所有人在公司吃過午飯，并試用了藥品。下午2點過，王玉依次給老人做檢查。“不知用什么光在眼睛里照了一會。”黃婆婆就被診斷為眼底小血管動脈硬化二期。
“現在已經有點晚了，再不治可能會瞎。”聽到這話，黃婆婆急了。王玉還稱這種病手術風險大，針劑沒效果，吃藥雖然見效慢，但是3種藥配合起來吃一年，肯定能治好，“沒效全額退款”。治病心切的黃婆婆現場交了100元定金，認購了一療程共計27680元的藥品。
成都七旬老人購買保健品和化妝品
轉賬單
送貨上門/
刷卡七千余元發現買到保健品
“他們很急的樣子，根本沒給我思考的機會。”21日下午5點過，李樂拿著藥品送黃婆婆回到住所。在小區門口，他拿出POS機給老人刷卡，“2萬元由愛眼工程資助，盒子要收回，再退60元，減去已付的100元定金，他最后讓我刷了7520元。”
花了近萬元，黃婆婆買到360袋沖劑、36片貼片、6瓶噴霧，裝了滿滿一購物車。拖著車子回到家，她才有機會查看自己到底買了什么：3樣產品上均有“銳視”商標，產品名稱分別為“亮眼壹號龍腦眼貼”、“緩解視疲勞顆粒”和“亮眼壹號噴霧”。
仔細研究顆粒包裝袋，黃婆婆看到上面有保健食品的標識。“保健品是不能代替藥品的，怎么可能治病呢？”這個時候，黃婆婆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騙了。之后，她又去正規醫院檢查，并未查出眼底動脈硬化的癥狀。
健康講座、藥品試用、名醫義診……看似關愛老人健康的活動，卻潛藏會議營銷鏈條。
成都七旬老人花近萬買“特效藥” 竟是保健品和化妝品
B 調查：“特效藥”竟是化妝品 北京同仁醫院無王玉
29日下午，黃婆婆向記者提供了自己購買的“藥物”。記者看到，噴霧和貼片包裝上的生產許可證均為“蘇妝20160004”。根據“江蘇省化妝品生產許可證換發公告201601”，該產品由南京日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生產，該企業的生產范圍是一般液態單元（護發清潔類，護膚水類）；膏霜乳液單元（護膚清潔類）。也就是說，這兩樣產品只是化妝品。
同時，記者根據顆粒包裝上“國食健字G20140061”搜索發現，該產品的主要原料是葉黃素、越橘提取物、維生素C、葡萄糖酸鋅等成分，僅具有緩解視力疲勞的保健功能。
記者又在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同仁醫院官網查詢，該院眼科中心并無名叫王玉的副主任，甚至在中心醫生團隊中也找不到王玉。
C 對話：保健品成為藥品前還要經過三到四年深造？
29日下午5點過，眾心家園員工李樂來到黃婆婆住處進行回訪，記者以黃婆婆女兒的身份參與了雙方對話。
華西都市報：公司的經營范圍？
李樂：旅游、養生、保健都在搞。
華西都市報：為何會舉辦這次講座？
李樂：是北京愛眼工程直接聯系我們公司，我們再聯系到黃婆婆等人。
華西都市報：王玉是眼科專家嗎？
李樂：他是北京同仁醫院的，是主任不是專家。
華西都市報：在北京同仁醫院官網怎么查不到王玉的名字？
李樂：我告訴你為啥子查不到他的名字。他原本是那個醫院的主任，現在又出來搞，算是掛名在醫院。包括現在有客戶要他的號碼，或者問他要其他啥子，他都是保密的。
華西都市報：這些藥真能治好病嗎？
李樂：既然我們公司在這里，王玉敢把保證寫下來，肯定就是有效的。
華西都市報：包裝袋上為什么有保健品的標識？
李樂：因為它要成為藥品的話，還要經過三到四年的深造。不過這些藥是已經臨床使用的。
華西都市報：保健品也有療效嗎？
李樂：現在我們公司的寫字樓是老板買下來的，地址你也知道，單子、保證書都在。既然他敢寫“一年之內治好眼底血管動脈硬化”，我們就一年之后看效果。
華西都市報：什么時候能看到協議？
李樂：有這樣一個流程，購買藥品當天，所有資料都要傳回北京，北京那邊又要經過一些程序再傳回來，傳回來后我們才能把原件復印，才能給購買者。時間要一個月。
健康講座、藥品試用、名醫義診……看似關愛老人健康的活動，卻潛藏會議營銷鏈條。
成都七旬老人花近萬買“特效藥” 竟是保健品和化妝品
D 突擊檢查：健康講座仍在進行現場查獲100余盒保健品
現場/
近80位老人參加癌癥風險排查講座
接到記者舉報后，3日上午9點過，成都武侯區市場監管局執法大隊，來到位于一環路南四段奇伍大廈的眾心家園進行檢查。到達現場時，一場關于癌癥風險排查的講座正在進行。
記者看到，會場門口設有簽到處。一位前來聽講的老人告訴記者，工作人員會詢問參會者姓名、年齡，以及是誰通知其前來聽講，確認身份后方可領取嘉賓證進入會場，“只有60歲以上的老人才能參加”。
此外，門外還放著兩個宣傳卷軸，介紹了“上海某醫學研究所”及某藥品的特點。在后者的介紹中，出現“高濃縮、一粒頂十粒”，“藥效穩定、可靠”等字樣。
會場內，近80位老人擠滿會場。講臺上，自稱來自上海某醫學研究所的專家正在講課。在進行了1個多小時的愛國主義宣傳教育后，講座內容突然發生變化，該專家開始宣傳唾液的神奇功效，并稱“核潛艇官兵就是通過唾液檢測排查疾病風險的”。老人們聽得十分入神，不時齊聲回答專家提問。
圍繞著老人，站著十余位工作人員，老人接聽電話或是上廁所均有人員陪同，記者很難直接接觸到老人。講座后，陪母親聽講的周女士告訴記者，專家給老人進行了唾液檢查，并稱20到30小時后會電話告知結果。
成都七旬老人花近萬買“特效藥” 竟是保健品和化妝品
執法/
提取保健品進行抽檢
執法人員現場拍照取證，并檢查了該單位的經營證照。負責人李松提供的食品經營許可證顯示，經營者名稱為“武侯區眾心家園食品經營部”，法人代表就是李松本人。“我們之前是做保健品的，今年‘3.15’之后基本不做了，主要是服務老客戶。”李松說。而對于當天講座的內容，主講人身份等問題，他拒絕回答。
記者在現場還看到“客戶銀行卡轉賬登記表”、“員工分紅記錄表”和黃婆婆曾填寫過的“愛眼工程援助物資申請登記表”。
此外，執法人員在現場發現100余盒“銳視牌緩解視疲勞顆粒”和若干盒“紫福口服液”。執法人員表示，將對該單位的營業執照進行核實，并抽檢上述產品，待結果出來后再做處理。
退款/
當天中午收回產品后全額退款
記者向李松求證，是否曾在愛眼講座上推銷銳視牌產品，他回應稱“上月不在成都，并不了解”。當記者表示已在公司員工李樂處證實此事，對方改口“我們會對每一位客戶負責，如果黃婆婆要求退貨，我們會立刻跟進”。
當天中午，李松主動聯系黃婆婆，收回產品后退款7680元。“他們先開始威脅我撤銷向報紙的報料，才肯退錢，不過我沒有答應。”黃婆婆告訴記者。
健康講座、藥品試用、名醫義診……看似關愛老人健康的活動，卻潛藏會議營銷鏈條。
E 專家觀點：不要輕信公司、商家的診斷
醫生提醒／
老人有病要在正規醫院就醫
針對黃婆婆遇到的問題，記者采訪了北京市眼科研究所的張旭。她介紹，眼底動脈硬化在老年人和高血壓人群中較為常見，“只要眼底沒有出血，就不是很嚴重”。治療方法，是服用軟化血管的藥物，“沒有其他特別的療法”。
“國家的復明工程都會委托政府和公立醫院去做，不會隨便委托某個公司。”張旭提醒廣大老年人，發現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前往正規醫院就醫，不要輕信公司、商家的診斷，更不可購買所謂“治病奇藥”。
律師建議／
商家行為已涉嫌欺詐
針對此事，四川明炬律師事務所律師夏畦淞認為，眾心家園已涉嫌欺詐。從民事責任來看，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相關規定，商家在銷售中存在欺詐，消費者可申請三倍賠償。從行政責任來看，相關部門可勒令商家進行整改。
“黃婆婆可持相關票據憑證要求眾心家園退款。”夏畦淞說，黃婆婆還可向消協、工商部門等投訴、舉報，追究其刑事責任或行政責任，也可通過訴訟的方式追究其民事責任。
“老年人面對健康講座一定要提高警惕。”夏畦淞表示，現實生活中存在大量利用老年人對相關產品、知識不了解，迫切追求健康的心理，兜售假冒偽劣商品的現象。由于隱蔽性強、地點流動、取證困難等原因，消費者往往維權困難。
他提醒廣大老年人，有病要在正規醫院治療；購買推銷產品前，應與家人充分溝通；購買時，注意保留相關票據憑證；一旦發現上當，應及時向消協等部門投訴。
封面新聞見習記者曹菲攝影劉陳平
